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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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蟲草的喧囂接連入耳, 細細碎碎的吵人。

秋後的青草葉枯韌,一別春夏時的柔軟,倒是鋒利的有些像刀刃, 刺在身上, 哪怕有著厚厚的一層絨『毛』, 也癢癢的疼。

林蘇瓷『迷』『迷』糊糊覺著, 自己好像躺在一攤鋒利的刀刃之中, 風吹過時,他身體被切割的七零八碎的疼。

一只溫柔的大掌輕輕托起他來。

寒冷而刺骨的觸感被溫熱的胸膛替代。

“崽兒啊, 你怎麽還不醒過來,為師這顆心真難受啊。”

抱著他的人像是抱著嬰兒似的, 一邊走著,一邊輕輕搖晃著,口中細碎的聲音, 念叨叨不停。

林蘇瓷聽到這句話的時候, 用了很長時間聽清楚, 一個字一個字傳遞給他的時候, 有花費了很長的時間。

等他把這句話的意思慢吞吞理解了之後,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。抱著他的人已經來回走了好幾趟, 嘴裏的念念碎,已經變了內容。

“崽兒啊,為師這輩子, 本來以為就這樣了, 偏偏遇上你這個災禍, 為師走過的路,又得走一次。”

碎碎念的師父到底在說什麽……

林蘇瓷花費了半天的氣力,才勉勉強強睜開眼睛。

抱著他說話的人,是他家師父輕缶無異。

可這個烏黑著頭發,赤紅著瞳的師父,無端增添了不少妖異,格外的陌生。

抱在懷裏小崽子的輕缶不知道說了多少話,嘴皮子一刻都沒有停止過,偶爾低頭看一眼自家不省心的小徒弟。

他一邊說著,一邊低頭瞄一眼始終保持著昏睡的崽兒,這一低頭,卻對上了林蘇瓷圓溜溜的獸瞳。

翠碧『色』的眸子裏有些茫然,也有些懵懂的懵『逼』,但是顯而易見,他醒了。

“小瓷!”輕缶興奮地把懷裏的崽子舉起來,狂擼他的『毛』『毛』,“你終於醒了,為師都快嚇死了!!!”

林蘇瓷有氣無力舉了舉爪子,死裏逃生的喜悅籠罩了他,他這會兒看見輕缶那張陌生的臉,都是親切的。

師父啊!

“喵~”

準備好熱淚盈眶的與師父來個死後重逢的親切問候,林蘇瓷嘴一張,發出了『奶』裏『奶』氣餓一聲貓叫。

林蘇瓷有些懵,眼睛裏顯而易見的是詫異。

啥玩意,他語言功能喪失了麽?

林蘇瓷:“喵喵喵喵喵喵!!!!”師父我怎麽了?

還是貓叫?林蘇瓷目光呆滯。

會不會,只是他聽著是喵聲,實際上在輕缶耳中,就自然轉換了?

林蘇瓷充滿期待擡眸,對上的是輕缶比他還懵『逼』的臉。

“小瓷,你瞎叫喚什麽呢,好好說話。”

林蘇瓷老淚縱橫。

“喵喵,喵喵喵!喵喵喵喵喵!”

師父!你徒弟!我不會說話了!

幼崽的喵聲『奶』氣,細細嫩嫩,是林蘇瓷幾個月前的聲音了。早在他被醴刎的洞雲幽靈氣填充過後,他的聲音比較幼崽,稍微成熟了點。

可是現在,一朝回到築基前?

不對不對!

林蘇瓷小爪子緊緊摁著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臟,充滿期待盯著輕缶,試探著:“喵喵喵!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,喵喵喵喵喵喵。”

師父啊,我是不是身體太虛弱的原因?才會說不了話。

然而輕缶一臉懵『逼』,增添了不少妖邪氣息,本該是邪魅本邪的輕缶,卻傻乎乎的:“小瓷,你是不是嗆水嗆多了,傷了嗓子?”

對!有這個可能!

林蘇瓷試圖翻個身。他的貓崽子身體躺在輕缶的臂彎,軟綿綿的一團。四肢小爪子用力一撐,也沒有能撐起來。

『奶』貓的身體太弱了,失去了之前林蘇瓷風裏來雨裏去的矯健。

他這也太虛弱了吧。

林蘇瓷勉勉強強半支起身體,小爪子在輕缶胳膊上拍了拍,比劃著把爪子塞給輕缶。

“喵喵,喵喵喵喵喵。”

師父,您幫我看看。

貓言貓語輕缶聽不懂,但他看得懂小崽子的動作。

他盤腿坐在地上,抓著小崽子的爪子,試探著問:“你是想讓我看看你身體如今如何?”

對!

林蘇瓷眼睛放光,用力點了點頭。

“倒是我剛剛急忘了,竟然沒想起來這一茬……”輕缶低語了句,按住了林蘇瓷的梅花墊,輸送了一股靈氣。

林蘇瓷目光炯炯,配合著輕缶。只是那一股子靈氣順著他爪子輸送而來,居然是猶如狂驟海浪般沖擊,全然超過了他『奶』貓崽子身體能夠接受的程度,疼得他齜著小尖牙,身體掙紮著,發出淒厲的喵叫。

“小瓷!”

輕缶也被這眼前的變故嚇了一跳。連忙收走靈氣,摟著小『奶』貓上下檢查。

“怎麽回事?”

林蘇瓷只在短短瞬息,徹底焉了下去。本就是剛剛醒來,身體還在虛弱之中,受此刺激,小『奶』貓的身體蜷縮成一團,不自覺地戰栗著。

林蘇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在他身體接觸到靈氣的那一瞬,幾乎有種要把他撕裂了去的痛,順著靈氣一路向他體內攀爬。

輕缶神情凝重,重新握住了林蘇瓷的爪子。

“喵喵……”

疼啊……

林蘇瓷貓臉都疼得抽筋了,圓鼓鼓的獸瞳已經有些淚花,可憐兮兮的眨巴著。

輕缶這一次很小心翼翼,幾乎是一絲一毫的在試探。同時註意著林蘇瓷的身體狀況。

然而只稍微推進了那麽一點,懷中的小貓就開始顫抖了。

“不行……”

他蹙眉,松開了林蘇瓷的爪子。

沈默了許久之後,輕缶清了清嗓子:“小瓷。”

林蘇瓷暈乎乎擡起眼,眨巴了下。

輕缶話到嘴邊,遲疑了片刻,卻說不出來。

他猶豫了許久,抱著林蘇瓷站起身來。

林蘇瓷的眼前一轉。

這裏是他們家的庭院,早就被燒得一堆焦炭,黑漆漆的,臟兮兮的。到處都是廢墟,沒有一絲人氣。

此處與之前林蘇瓷來查看時略有不同,地上多了十幾具白衣屍體,橫七豎八胡『亂』堆在地上,是這一片焦黑之中唯一的異『色』。

林蘇瓷從輕缶臂彎努力塞出去頭,被擠得扁扁的貓臉來回晃了一圈,看清楚後,嘖了一聲。

在他昏『迷』的時候,玄心門過來送人頭了。

這是過去多久了?也不知道宴柏深收沒有收到他放出去的紙鶴,發現沒有他們的問題,回來了沒有……

林蘇瓷還在胡想八想,輕缶已經抱著他疾步走到廢墟之中。在原來他的屋子面前停住腳步,手一擡。

房梁屋柱燒成焦炭的空地,升起了一陣白霧,須臾,裊裊白霧散去,一擡完好無損的櫃子出現在原地。

輕缶把貓崽子往空的格子一塞,到處抽屜拉開,頭也不擡埋頭猛翻。

林蘇瓷顫巍巍在櫃子上站穩,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盒子,盒子上放了一個陶瓷瓶,就在他的眼跟前,感覺他一動,這個瓶子就要摔下去打碎似的晃晃呼呼。

“喵?”

師父在幹嘛,他剛剛想說什麽來著?

林蘇瓷試著伸出爪子,小心翼翼在輕缶的發髻上抓了抓。

輕缶感覺到了,卻頭也不擡:“你老實點,為師在給你找救命『藥』,不許瞎胡鬧。”

救命『藥』?他不是都已經活回來了麽。

林蘇瓷給自己爪子『舔』了『舔』順『毛』,貓臉上滿是不解。

還是說,他身體裏還有什麽殘存的東西,快要要了他的命?畢竟他現在的狀態,虛弱的簡直不像是個築基九階的修士,比凡人都不如……

林蘇瓷伸出來『舔』爪子的舌頭一僵。

等等,他好像知道問題了。

小貓崽渾身僵硬了片刻,低著腦袋,看彎腰在櫃子下面低頭猛翻的輕缶渾身都是焦急,隱約覺著,自己的猜測沒錯。

“喵嗚~”

林蘇瓷的叫聲幽怨而又充滿可憐,如同幼崽啼哭前的最後警告,令人汗『毛』一豎。

“怎麽了怎麽了,為師馬上就找到了,你別嚎了。”

輕缶保持著鎮定的神『色』,擡頭把林蘇瓷背部『毛』『毛』拍了拍,繼續翻找。

“放哪兒了……”

他嘀咕了聲,還好,他找到了一個壓在最下面的抽屜下的一個小『藥』瓶。

輕缶吐出一口氣,稍微放松了些。

他把櫃子上的林蘇瓷抱了回來,獻寶似的把小『藥』瓶打開遞了一顆『藥』丸到他嘴邊。

“崽兒啊,這可是為師耗費了多年心血煉的丹,通天徹地就這麽一鍋,盤盤數字也就十五顆,若是賣出去,隨便就是幾萬靈石一顆。十分珍貴的你知道麽!”

黑發赤瞳,一身魔氣的輕缶抱著林蘇瓷絮絮叨叨著,這股子換錢論,讓林蘇瓷清清楚楚看明白了,他師父始終是他師父。

幾萬靈石一顆的丹『藥』就在嘴邊,林蘇瓷毫不客氣張口吞了。

輕缶拍了拍他腦袋瓜兒:“崽,你的問題有些嚴重啊。那吞靈聚氣陣太過霸道,你年幼又低修為,一身靈氣被吸了個幹凈不說,還生生壞了你的丹田。”

林蘇瓷費力的把丹『藥』咽了下去。輕缶摟著他的貓腰,把貓崽子抱起來,與他四目相對。

“崽兒,你現在是個廢貓了,你知道麽?”輕缶故作鎮定中有著掩藏不住的心虛。

林蘇瓷一爪子拍在輕缶臉上,喵喵哼唧了幾聲。

剛剛不知道,現在知道了。

輕缶難得好脾氣把林蘇瓷的爪子摘了回去,抱著他擡手一揮,那裝滿了靈丹妙『藥』的櫃子被他收入芥子中。天地之間,頓時重回了那一片廢墟的荒涼之中。

“崽兒,你現在壞了丹田,徹底變回凡貓。為師逆轉修為,重做魔修了。”輕缶抓著林蘇瓷的兩個前肢,目光閃爍,“咱師徒倆,都犯了柏深的大忌了。”

林蘇瓷一聽宴柏深,眼睛一亮,爪子拍了拍輕缶的肩膀:“喵喵喵喵喵喵喵喵!”

等柏深回來就好了!

這一句輕缶縱然沒有聽懂,單純看看林蘇瓷那張興奮的貓臉,也猜出了一二。

他抱著小崽子,一臉苦瓜:“想都別想,為師是不會讓柏深看見我們倆這個樣子的。”

“想當年為師叱咤風雲,作為魔修那麽自在瀟灑,為了師父的一句遺言,廢了自身修為。你大師兄當年差點沒手起刀落宰了我!”

“柏深又這麽疼你,簡直把你當親崽子養了。讓他知道你廢了,他可能不會砍了你,但是極有可能,前仇加舊恨,剁了我。”

輕缶把林蘇瓷往自己懷中衣襟裏一塞,擲地有聲:“為師是絕對不會自尋死路的。”

“崽,在為師治好你之前,絕對絕對不能讓柏深發現我們!為了咱爺倆的小命著想……浪跡天涯吧,崽兒!”

“喵?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嗷嗚?!!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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